祝融高座对寒峰,云水昭丘几万重。五月衲衣犹近火,起来白鹤冷青松
这首《赠衡岳僧》的作者是书僧怀素(—),他26岁的时候从家乡零陵出发,一路经衡阳、潭州等地“作万里之行”。怀素两度经过南岳衡山,与湖南禅系的南岳怀让(—)禅师结下不解之缘,该诗就是为他而做的。
彼时佛门龙象辈出,惠能座下的另一高足青原行思(—)也声望日隆,其座下的石头希迁(—)与怀让座下的马祖道一(—)更是个中翘楚。
而除了名僧之外,书家与诗家也以当时为盛,那个时代是中华文明光辉灿烂的顶点。
张旭、颜真卿(—)、李白(—)、杜甫(—)、王维(或—)......这些如雷贯耳的文化巨星,都与怀素同处一个时代,他的书法与诗歌自然沾染了盛唐气象。
佛教诗词系列第九章
“祝融峰高耸入云,我踏遍千山万水所求为何?仲夏时节人们心热如火,僧人仍穿着厚厚的衲衣。参禅打坐起来,山间白鹤飞来飞去,阵阵清风穿过青松,给我以无上清凉。”
只言片语之中,江湖与庙宇、世俗与风雅、酷热与清凉、执迷与觉悟,无不充斥其中以致于满纸烟云。书僧怀素,恬然地游走于两种对立之间,为这绚丽大唐增添了别样色彩。
他是僧人,但嗜酒如命,不戒鱼肉。他是俗人,却笔走龙蛇,风姿卓绝。亦僧亦俗,癫狂如斯,千百年来,无数墨客骚人为之倾倒。
怀素上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世过往,他与所处的时代有着什么样的碰撞?庵主且以这首诗歌为引子,与大家一同走进书僧怀素肆意奇绝的一生。
两位怀素,不可混淆
“唐释怀素,字藏真,俗姓钱,长沙人,徙家京兆,玄奘三藏之门人也……一夕,观夏云随风,顿悟笔意,自谓得草书三昧……”——《宣和书谱·卷十九》
怀素与芭蕉叶
在很多网络资料甚至是权威书籍中,都声称怀素是玄奘三藏的门人,但这种说法无疑是错误的。
玄奘生于公元年前后,于公元年圆寂。而怀素在其名作《小草千字文》末尾,题曰:“贞元十五年六月十七日于零陵”,即公元年,此时玄奘已经圆寂了73年。也就是说,怀素不可能是玄奘的弟子,历史上还有另一位怀素。
据历史学家陈垣先生考证,唐代有记载的怀素有两位,一位是我们今天的主人公“藏真怀素”,而另一位则是玄奘的高徒“南阳怀素”。南阳怀素与藏真怀素截然不同,前者是《续高僧传》中的著名律师,在佛学上的成就非常高,而后者则以书法闻名于世。
律师怀素是京兆人士,12岁的时候顶礼玄奘出家,承其经论且专研律宗。我们现在提到律宗,下意识想到的就是道宣的南山律宗。但实际上,律师怀素创立的“东塔宗”、法砺大师创立的“相部宗”与道宣大师创立的“南山宗”,在当时三足鼎立为律学三大宗。
只不过,前两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历史的荒烟蔓草当中。而道宣的南山律宗,在宋以后彻底失传,直到民国时期的弘一法师才重续法脉。
玄奘
庵主在介绍藏真怀素之前,花费不少笔墨介绍律师怀素,其实是有很大意义的。
因为《续高僧传》中的怀素,是一个戒行精严、著作等身、垂范后世的高僧形象,这与擅长写草书的藏真怀素可谓截然相反。如果不在行文中对两者加以分别,那我们就会发现许多无法解释的矛盾点,甚至将两位怀素大师混淆成一人。
藏真怀素,按照律师、法师、禅师这种简单的分类法来分,他应当是名副其实的禅师。而且,这位禅师的身上有着浓厚的南禅特色,最为典型的就是戒律问题。
第一,饮酒,他写草书往往要醉后才酣畅淋漓;
第二,吃鱼肉,《食鱼帖》中称“老僧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
第三,不坐禅、不诵经,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关于义理的言论留下来;
第四,与衡山的怀让等人来往甚密,深受其影响。
戒律松弛,尤其是饮酒食肉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法师(玄奘为代表)、律师(道宣为代表)身上的,也不可能发生在北禅(神秀为代表)弟子身上。而不诵经、不坐禅、不研究经论,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南禅的做派。
道宣
也就是说,只有搞明白了历史上两位怀素的身份,才不会出现“张冠李戴”的谬误。庵主曾经看见过这样的文章,大肆地从玄奘弟子、律宗大师这重身份的角度,大谈特谈藏真怀素草书作品的意蕴内涵。
很显然,这篇文章的作者既不懂得书法,也不懂佛教史,态度也不够端正。这也提醒了我们,很多时候一些似是而非的文本,其实是道听途说穿凿而成的,稍稍加以考证就能看出其中的逻辑谬误。
庵主在这方面的态度一直非常鲜明:学佛者寻章摘句、穷经皓首固然不可取,但也不能过于“江湖派”,应当尊重最为基本的客观事实再去展开探讨。
好,接下来概述一下藏真怀素的生平,历史上关于他的资料其实并不多。主要的资料,是怀素本人的《自叙帖》以及其他书法作品,还有差不多同时代的陆羽所著的《怀素别传》。除了这些正面材料外,散见于古代诗歌、散文中的只言片语,只能说作为藏真怀素生平的佐证。
两种评价,不可调和
“长沙湖南人,俗姓钱,字藏真,幼喜独佛书,余暇则好笔翰,家贫无纸可书,乃以芭蕉叶、漆盘等物挥毫……”(《全唐文·陆羽传》)
陆羽
藏真怀素(下文中简称“怀素”)在《自叙帖》中,说自己“幼而事佛”,但没有说明出家的具体原因。陆羽等唐朝人,也没有讲清楚这件事情,只是说怀素“少年家贫”。当然,还举了一个例子,如今可谓是妇孺皆知了。
“怀素酷爱书法,但是家庭贫苦买不起纸,于是就在芭蕉叶、漆盘等物品上写字。后来,他还种了上万株芭蕉树,在芭蕉叶上写字苦练书法,终于成了伟大的书法家。”
这个故事大家都应该知道,而且,很多关于怀素的绘画作品中,也往往出现芭蕉树或芭蕉叶。怀素与芭蕉叶,这一形象算是彻底地固定下来了,千百年来成为老师激励学生的典范。
不过,怀素这个人生于唐玄宗的开元年末,成长于天宝年间,这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盛世。个人认为,怀素幼年出家的原因大可能像明朝的朱元璋那样,单纯为了混口饭吃。而且,从他出家后的表现来看,也不可能像玄奘那样“一心求法,解脱生死”。
最靠谱的说法,应当是唐代高度发达的寺院经济,使得出家成为普通人“翻身”的另一条路径。
《自叙帖》(局部)
在《宋高僧传》中,有不少“幼年出家”的高僧,比如普寂律师、怀海禅师、智藏法师等等,他们几乎都是十来岁就出家为僧的。
唐代的僧伽管理制度规定,年满七岁的儿童依止受具足戒的出家人后,经全寺僧人同意后即可受沙弥戒成为沙弥。注意,依止师有责任和义务抚养沙弥成年并给予良好教育,直到其弱冠(20岁)受条具足大戒成为正式比丘。
这还不算完,沙弥成为比丘后,还要留在师父身边学习5年。只有满了25岁,才能单独修行或者游方各地参学。当然,游方参学也是有很多繁琐规矩的,这里就不细讲了。
读到这里,各位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贫困家庭出身的孩子,到寺庙出家至少能获得两大好处。
第一,衣食无忧,安稳的成长环境;
第二,接受教育,较大的成长空间。
有人或许会说,衣食无忧我能理解,那接受教育是怎么回事呢?别的暂且不提,最起码在寺院能识字、能写字。注意,时代背景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识字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本领。
《宋高僧传》
为什么要讨论怀素出家的动机呢?我们了解这些客观的时代背景后,就更能深刻地理解他的一切行为。
怀素不是为了成为高僧而出家的,所以他日后在戒律上比较松弛,这一点我们就能够理解了。同时,怀素接受了较为良好的教育,弱冠以后又到处游方参学,这为他以后在书法上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除了拜访南岳怀让等名僧名士之外,青年怀素还见到了流放夜郎遇赦的李白,正是诗仙的一首《草书歌行》使其崭露头角。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当然,这首诗比较长,总之李白就是一顿夸。可能是与怀素聊得比较投缘,李白夸完怀素后还不过瘾,把王羲之、张芝、张旭等人一顿贬低,以此衬托上人怀素在书法上的造诣。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意思就是说,你们王羲之和张芝这些书家,原来都是徒有虚名。张旭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年迈的他与眼前这位少年人相比,简直就算不上数。我李白从此以后,要以怀素为师,不再沉溺于古人的作品中了。
李白
这件事其实也比较奇怪,李白这个人孤傲得很,动不动就“仰天大笑出门去”,不知道为何偏偏怀素入了他的法眼。李白在《草书歌行》中一口一个“吾师”,当时他已经50多岁了,而怀素才20出头。
不过,此时的怀素书法还未臻于化境,直到他遇到了颜真卿。
唐大历四年(),怀素在韦允的介绍下,与著名书法家颜真卿见面了,在座的还有邬彤(与颜真卿师从张旭,怀素师从邬彤)等人。此次宴会虽然规模不大,但对中华文化却有着深远的影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大概就是这种场面吧。
根据《怀素上人草书歌序》的描述,颜真卿先是夸赞了一番怀素,称其书法在多年来颇负盛名。不过,颜鲁公是个老实人,他没有像李白那样情绪化,而是十分谦逊地与怀素探讨笔法。
颜真卿没有直说怀素的毛病,而是先引出了张旭,然后再十分委婉地说:“如果能够再得到恩师张旭的指导,或许能够真正登堂入室”,他的措辞十分恳切、提出的意见也十分中肯。当然,这里还有个十分著名的“屋漏痕”的典故,各位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拓展一下,就不赘述了。
事实上,怀素本人也认同了颜真卿的说法,在《自叙帖》(作于年)中将其中的建议置于篇首。
颜真卿
《自叙帖》被认为是怀素书风成熟的代表作,当时40岁的他不仅肆意畅达地书写,还十分狂放地“吹嘘”自己。
张礼部、卢员外、朱处士、许御史等人称赞怀素的话,被他一五一十地写出来了,总之就是各种夸赞。而且,怀素这个人中年的时候狂放到了极点,他写字时往往饮酒饮到大醉,然后目中无人地挥毫泼墨。
除此之外,怀素醉酒后嘴里也不太干净,经常当众说出一些褒贬他人的话。他的书法是极为狂放的,为人又如此放荡不羁,与其出家人的身份极不相符。这里除了性格因素外,其实还有另一重因素,那就是他本身对功名的渴望。
怀素出家的动机,就注定他不可能成为玄奘那样的高僧,对世俗的荣华功名毫不动心。《一统志》中就记载了,怀素在写出《自叙帖》之前到处结交社会名流,并且还向他们索取诗句。在古代,诗歌其实还起到了很大的舆论作用,怀素此举的动机就不言而喻了。
我们至今还能看到,有37位与怀素同时代的名人,为其写过不同内容的诗歌。除了个别是真情实感之外,绝大多数充斥着十分肉麻的赞美,而很多都被怀素罗列到了《自叙帖》中。怀素此帖一出,很快就成为了炽手可热的名人,但也被为很多人所不齿。
《自叙帖》(局部)
唐代大文豪韩愈,就对僧侣书法家怀素提出批评,苏东坡也看不上怀素。他们的评价与李白等人截然相反,一个将其夸到了天上,一个将其贬到了地下,成为了不可调和的鲜明对立。
狂禅狂僧,终究无成
韩愈骂怀素基于道德,他认为僧侣就应当一心向佛,不应当参与世俗沽名钓誉。韩愈批评怀素,却对与之齐名的张旭青眼有加,写下了极为夸张的赞美诗句。而东坡居士则不同,他不仅骂怀素,也骂张旭,而且近乎人身攻击。
“颠张醉素两秃翁,追逐世好称书工。何曾梦见王与钟,妄自粉饰欺盲聋。有如市娼抹青红,妖歌嫚舞眩儿童。”
东坡看不起张旭与怀素两人的做派,意思就是说两个人以醉酒为借口装疯卖傻,实际上是借着书法来沽名钓誉。有意思的是,米芾也看不起怀素,说他的字只配挂在路边的小酒馆里。
韩愈、苏轼、米芾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他们对张旭和怀素成名的手段极为不屑,认为其不过哗众取宠罢了。尤其是怀素,在《自叙帖》中过于“自吹自擂”,并以此博得满堂喝彩获取世俗荣华。
韩愈
这件事情可以一分为二来看,怀素作为世俗意义上的书法家,他的成就已经被历史验证了。但是,他同时作为受过具足大戒的僧人,热衷于“小道”且追逐名利,肯定是不对的。而且,怀素掀起了“狂禅书法”的热潮,在他之后的中晚唐涌现了一大批擅长狂草大草的僧人。
比如高闲、贯休、彦修等一批中晚唐僧人,都是怀素热切的追随者和模仿者,他们也确实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荣耀。这些僧人往往饮酒食肉、行为不检,不少人还疯癫放纵,成为了一种极为独特的风气。
对这种现象的看法分歧非常大,尤其是佛教内部人士与一般知识分子,他们的意见是相左的。
“如是过罪若过是罪,皆由饮酒故。从今日若言,我是佛弟子者,不得饮酒,乃至小草头一滴亦不得饮"。——《十诵律》
以《十诵律》为代表,所有的经典都是反对饮酒的,甚至可以说,它的严重程度超过了食肉。关于食肉,尚且有“三净肉”、“五净肉”的争议,但杜绝饮酒是不存在争议的。从世俗谛上来讲,饮酒本身并非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而是饮酒后容易触犯前面的四戒。
苏轼
因此,佛教内部对这些饮酒食肉的僧侣,评价自然都不会太高。而且,这些人出家后不以解脱生死为要旨,反倒在书法这类小道上钻营取巧以获得名闻利养,就更不能被教内人士认同了。
但世俗的知识分子看法不一样,他们认为这是冲破束缚、拥抱自由的大解放,对这类僧众很是倾慕。这些知识分子不仅将书僧的作品奉若珍宝,还自发地为其作传,典型的例子就是为怀素写传的茶圣陆羽。
直到近代,我国的学者在研究唐代文化史的时候,仍旧给予这些狂禅僧非常高的评价。比如著名的钱穆先生,就称他们能够当得起“大豪杰”的美誉,甚至将之直接与先秦时争鸣的诸子对等起来。
宋人的讲法就更夸张了,他们说“儒门淡泊,豪杰多为方外收尽”,意思就是说儒家变得内敛畏缩,反倒是出家人大开大合如同豪杰一般。明清两代就更不必说了,被封建王朝死死压制的儒家学者,连宋人仅存的一点遗风都消散无影了。
其实,我们在现实中也应当能感受到这种价值取向,怀素、贯休等人的作品都被珍藏在博物馆内,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而几乎所有的文本,对这些僧众的介绍都是正面的,将其列入文化领域的杰出贡献者行列。
《苦笋帖》
尽管世俗对他们的评价非常高,但这类僧人有别于临济义玄、德山宣鉴等禅师,他们的“狂”只是为了向外界表现,而并非是真正达到了“无相无别”的境界。
“会昌法难”以后,佛教出现了大批“呵佛骂祖”的禅师,他们可以说是“狂禅”的真正创始者。但这些大师是在巨大危机下,一种当机立断、直指本心的开示方法,而并非是哗众取宠的标新立异——这两种狂有着本质的区别。
藏真怀素开了个很不好的头,他的“狂”背离了释迦的初衷,但晚年的他书风又大为改变。
晚年的怀素患上了十分严重的“脚气病”,这与其过度饮酒加上不规律的生活有很大关系,他写下了著名的“脚气帖”。当然,“脚气”并非是我们现在指的香港脚,正确的理解应当是“脚弱”。得这种病的名人非常多,比如陶渊明、王羲之、谢灵运、鲍照、韩愈、欧阳询、怀素、蔡襄、苏轼等等,在古代的上流社会一抓一大把,其成因有几点。
第一,服用五石散以及各种丹药造成的慢性中毒,比如汞中毒;
第二,食用精制米面导致的维生素B1等微量元素缺乏;
第三,地处燥热潮湿的地区导致气血不畅患病,比如韩愈和苏轼到岭南后就患此病。
怀素《律公帖》(脚气帖)
“贫道频患脚气,异常忧闷也,常服三黄汤,诸风疾兼心中,常如刀刾,乃可处方数服,不然客舍非常之忧耳。”
很显然,藏真怀素患上了十分严重的脚气,而且还兼患其他严重疾病。风烛残年的他,也只能四处寻医问药,好让这种折磨人的病痛远离自己。而在《食鱼帖》中,怀素也提到了自己“长沙食鱼,长安食肉”的事情,其原因还是患病。
怀素说自己吃了几十年的鱼(食鱼比食肉罪过轻),现在改变口味很不习惯,还要被世俗的人取笑,实在是郁闷死了。此时的怀素已经57岁了,他从自己的家乡零陵来到了都城长安,宴请他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此时的怀素可谓真正功成名就,但他现在被病痛折磨得没办法,只好尽量推辞这些王宫贵胄的邀请。而怀素此时的书法,也一洗中年时期的狂妄风格,开始向平淡自然转变。到了《苦笋帖》,怀素书法中的内容已经没有酒了——他开始喝茶了。
“苦笋及茗异常佳,乃可径来,怀素上。”
怀素《食鱼帖》(摹本)
这或许与其遇到陆羽有关,又或许与其晚年的心境有关。即便怀素是佛门中的浪子,但毕竟少年时期接受了完整而严格的僧伽教育,他如何不知自己一生的放荡是要付出代价的呢?
贞元十五年(),63岁的怀素已经进入生命倒计时,他写下了《草书千字文》这一作品。它不再像以往的作品那般剑拔弩张,反倒变得“中规中矩”起来,我们从中可以窥见笔外的约束力。看似随性的笔法无比平淡,实际上每一笔都合乎法度,这种放任自然、冲虚散淡、不露山水的境界,将怀素书法的境界推向了更高的巅峰。
然而,书法毕竟只是书法,境界再高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宋代的赞宁在写《高僧传》时,没有将书僧怀素这样一位重要的文化名僧列入其中,反倒是律师怀素的生平占据了不少篇幅。
这算是佛门对怀素这个浪子的盖棺定论了,醉酒后笔走龙蛇的草圣落入狂禅,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毫无成就的归宿。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yzl/818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