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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木雕界,潮州木雕是一个传奇。这种木雕工艺精湛绝伦,表现形式丰富多彩,技法径路多,有圆雕、镂通雕、浮雕、阴雕等,作品层次感、立体感强烈,风格鲜明,与东阳木雕同为中国最知名的两大木雕体系。
虽然现在我们常见到各种潮州木雕的独立工艺品,但是最初的潮汕木雕,是源于古建筑上的装饰需要,随着古代潮汕人民对于房屋装饰的需求而逐渐发展成熟。
潮州开元寺航拍
潮州木雕始于何时很难确定,但现存最早的潮州木雕制品出现在始建于唐代的潮州开元寺,寺内现存建筑为宋至明清时期。
天王殿是开元寺中最古老的一座木构建筑,一般认为其建筑年代为宋至明,最晚应当不会超过明初。与后世繁复的梁架雕刻相比,开元寺天王殿的梁架可以算的上朴实无华,只是在斗拱上、屋檐等地方,雕刻有简练的纹样、线条。
潮州开元寺唐代木鱼(网图)
除此之外,开元寺内的早期木雕作品还有存于寺里的一条唐代所造的木鱼,原先僧侣们作为开膳敲击信号之用;一条宋代所造的木龙,是开元寺政和四年铜钟的悬梁,其雕刻技法与木鱼相似。
潮州开元寺天王殿
从木雕工艺的角度看,该寺的木鱼、木龙雕饰还较为简朴,因此唐宋时的潮州木雕应该才刚刚起步,属于萌芽时期。北宋至和元年()。潮州郡守郑仲重做计时器“漏”时已有“指工绳木,卯金涂漆”的记载。
潮州海阳儒学宫大成殿
从明代开始,潮汕地区就有了能够确认年造年代的建筑遗存。潮州海阳儒学宫大成殿重建于明天顺八年(),是明代潮汕高等级殿堂的代表。
整座大殿木雕用得并不多,只有其木质斗拱装饰着莲花龙头、卷云刻纹等潮州木雕,还有在梁下装饰有鱼龙木雕。
潮汕地区明代中前期的大多数祠堂与民居都比较朴素,雕梁画栋并不繁复,如果有木雕的话,也仅仅是在局部稍微使用,如桐柱、驼峰、鳌鱼、梁头、户牖等处,整体上仍保持着简洁的做法,与后世迥然相异。
潮州庄氏宗祠
以庄氏宗祠为例,这座祠堂位于揭阳古城内,主要建筑为明嘉靖元年()。庄氏宗祠厅堂的梁架几乎没有任何雕刻,仅做出圆作抬梁结构,在驼峰、中楹出头处稍微使用木雕。
翔凤公祠为代表的几座明构祠堂的梁架雕刻稍多,更富有装饰性,雕刻多为卷云、花卉等题材,少见滥觞于清代的的动物题材木雕。
潮州许驸马府
潮汕地区的明代民居以许驸马府为代表。许驸马府为北宋宋英宗皇帝之女德安公主之驸马许珏的府第。该府第始建于宋英宗治平年间。历代屡有维修,但仍较好地保留了始建年代的平面布局及特色,现存建筑则应为明代及明代以后重建之物。
许驸马府的梁架为穿斗式,木雕装饰手法简朴、线条流畅生动,使用十分节制——除中楹出头处流畅的卷云纹、梁头处和卷草纹雀替之外,基本再没有其他的木雕,继承了宋代民居简朴的风格。
终有明一代,潮汕古建筑上的木雕较为简洁大方,风格变化也比较缓慢,作为一种建筑装饰的使用十分“节制”。
清代至民国是潮州木雕发展的鼎盛时期。在这一时期,潮州木雕作为建筑装饰的一部分越来越受重视,产品数量大增,质量也有很大的提高,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已经形成,技艺也日臻完善。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自康熙二十三年()平定台湾,驰东南海禁之后,潮汕地区又得到了高速稳定的发展,达至封建社会阶段的顶峰,手工业、农业、商业等高度发达。
在物质财富的空前充裕之下,潮汕各地同宗姓氏营建宗祠成风,潮州木雕以其古色古香、金碧辉煌的装饰效果满足了崇尚雕梁画栋的潮人装饰宗祠家庙建筑的需要,成为各宗族显耀华贵的装饰品。
富商大贾到平民百姓,都不同程度地爱好和使用各种木雕,为此不计工本地投入人力物力,甚至出现了对于木雕奢华程度的攀比。虽然是出于虚荣之心,但客观上来讲推动了潮州木雕在这一时期达到顶峰。
在这一时期,潮州木雕逐渐扩展到建筑的各个角落,包括牌匾狮、进屏、屐头、雀替、斗拱、檐板、檐角、柱头、梁枋、门楣、隔扇、屏风、门饰、窗格、栏杆以及横载的雕饰等百数十种,整座建筑上几乎无处不雕。
代表了潮州木雕最高水平的那些厅堂,往往以其繁复堆砌的木雕令参观者目眩神驰,流连忘返。
虽然从整体上来说,清代至民国是潮州木雕发展的鼎盛时期,但这一时期也分为几个发展演变的小阶段,每个阶段的梁架木雕都有显著的差异。
清代前期,潮汕地区海波初平,社会经济仍处于恢复发展阶段,因此大部分建筑的雕刻仍不算繁复,沿袭了明代的部分特征。
潮州古溪陈氏家庙
在潮汕地区,雕刻最为精美的清前期祠堂当属雍正年间的古溪陈氏家庙,这也是潮汕比较早的一座采用特别精美的木雕的祠堂。
从清代中期开始,潮汕古建筑的梁架雕刻愈发繁复,雕刻题材日益多元化,几乎无所不雕,从植物到动物,从衣食住行到婚丧嫁娶,雕刻的人物故事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时人时事。
一座建筑梁架上的木雕仿佛就是一组大型木雕连环画,甚至连“虾兵蟹将”这种食材也成了木雕的题材——这种近乎于炫技的木雕体现出了潮汕人独到的审美情趣。
另一方面,“叠斗”这一高等级建筑做法也从大型殿堂下移到了民居祠堂中,这种并无多大用处的建筑构件开始在民间滥觞,表明潮汕古建筑已经从最初的木雕服务于、从属于梁架结构,变为了梁架结构服务于木雕。
己略黄公祠
清晚期的潮州木雕是顶峰中的顶峰。经历了千百年的发展,潮州木雕技艺在此刻箴至化境。最能代表这一时期潮州木雕成就的建筑有两座:潮州己略黄公祠和揭阳古榕武庙(关帝庙)。
揭阳古榕武庙
己略黄公祠建于清光绪十三年(),位于潮州老城区内。从外观上来看,这座只有一进院落的祠堂十分普通,但走入内部才能到,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潮州木雕艺术殿堂。
己略黄公祠的梁枋两端饰以形象各异的龙、凤、狮等祥瑞动物,“铜雀台”、“张羽煮海”、“水漫金山”等戏曲传奇、民间故事则是木雕创作的主要题材,“韩江丽景”等地方风光类题材也有体现。
这些木雕装饰,在技法上采取了圆雕、沉雕、浮雕、镂空等不同手法,突破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韩江丽景”地方风光类木雕则形象地表现了多层次的复杂内容,在外形色彩上则充分运用了黑漆装金、五采装金、本色素雕等三大类表现手法,使整座建筑物轻重有别,层次分明。
揭阳古榕武庙
揭阳古榕武庙(关帝庙)始建于明万历二十九年(),现存建筑为晚清光绪年间重建。在古榕武庙现存的建筑中,门厅的木雕是最精彩的,特别是明间顶部的藻井精美绝伦,无比震撼。
我们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古榕武庙门厅两侧的梁架是不对称的,据友人介绍,这是因为门厅的梁架采用了“对场”的做法,即以明间为界,请不同的匠人分别来做两侧梁架的木雕。
这样,为了保住自家名誉,两拨匠人之间就能形成一种竞争关系,避免偷工减料,使雕工达到最精细的程度。
古榕武庙门厅藻井和周围木雕的题材丰富,有许多为三国故事,可见潮汕古代市民文化的发达与匠心之独运。
步入民国之后,潮汕地区下海经商成为一种风潮,海归回国的富商数量激增。即使没有下海经商的家族,也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比以前富裕了不少。总而言之,民国时期潮汕地区有钱人的数量比以往多了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受到潮汕地区以建造宗祠为荣的观念的影响,潮汕宗祠的数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增加——但是工匠的数量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大量增加的。因此,潮汕地区民国宗祠的雕刻水平普遍有所下降,梁架又重新开始趋于简洁,民居同理。
不过,民国时期潮汕又开始流行另一种新兴的梁架——“回”字型梁架。这种梁架相当“另类”,与普通的抬梁式或者穿斗式梁架都迥然不同,几乎是一种纯粹装饰性质的梁架——也多亏了潮汕古建筑屋顶较为轻薄,这种单薄的“回”字型梁架才能负担得起。
民国时期,也有一些以往不常见的木雕作品,如笔者认为陈慈黉故居内花鸟木雕就十分好看。
建国以后,一部分潮州木雕逐渐脱离了建筑的舒服,开始成为独立的工艺品,题材也愈发多元,这不失为一种新的开始。
END
编辑:追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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