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刻意要沿着他的足迹,亦步亦趋,走过他一生行径的路。只是种种机缘途径泉州开元寺,信步山道间,望见他的纪念馆。独在异乡,从馆外的碑记里捕捉到再熟悉不过的“平湖”二字,喜出望外。可惜因修缮的需要,纪念馆闭馆拒客。尽管从小便耳熟能详:“弘一法师俗姓李名息,字叔同,浙江平湖人,世居天津”,却未曾探究过法师与我们平湖究竟有何种联系。一来是对佛法兴致寥寥;二来是法师的建树遐迩闻名,是轻易绝不敢妄言的。可为了此番不可辜负的缘分,我当下决定停留泉州细细研究。
因至今未能找到史料的依据,弘一法师的平湖情结仍是弘研领域一个未解之谜。一说是科举时代,当时就读于南洋公学的李叔同为了就近应考,通过办理托籍,即在非籍贯地参加考试,而自称“平湖监生”;一说是源自母亲王太夫人。李叔同五岁丧父,母亲成了唯一的依靠,他深知母亲的艰难。从小就从母亲的回忆讲述中知道了母亲的故乡平湖。除了祖籍的争议,对于李叔同出家的缘由也是众说纷纭。当然,这些从上个世纪就留存下来的讨论毕竟是后人的猜测,出于仰慕也好,利益也好,莫衷一是。不能亲耳听到问题的答案,读一读他亲笔留下的书信文字许能接近真相几分。
他是年决定长驻闽南的,四季如春的气候避免寒疾。在泉州的承天寺给学人讲授写字,整理古版佛经。此后又移居温陵养老院,在病情危重的时候,他给学生夏丏尊写信,请求夏汇四十元赠予为自己治病的草庵寺,并留下遗嘱。承蒙佛祖庇佑,身体康复后他又辗转于开元寺、净峰寺、科峰寺等地宣讲。甚至远渡青岛,返程前夕,恰逢卢沟桥事变,友人纷纷写信劝弘一法师离开青岛。面对国乱象,他回信“故虽青岛有大战争,亦不愿退避也。”一直到十月他决定离开,弘法不曾因局势扰乱心境。比面对外界战事纷乱更平静的,是直面身体病痛的日子。生命将逝,他寄给李芳远的信中写道:犹如西山落日,殷红灿烂,瞬即西沉。他特地嘱咐妙莲法师,遗体停龛时,要用小碗四只,填龛四角,以免损伤蚂蚁的生命。从前不知金刚经所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弘一法师视生命于最淡然,也悲悯世间之最微小,超然、无量。年10月10日留下绝笔“悲欣交集”四字交妙莲法师。10月13日晚8时安详西逝,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在这之前将几封书信邮寄给学生夏丏尊、刘质平、丰子恺等,内容大致相同,信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他在春满花开,皓月当空的宁静安详之处,归去来兮。
上清源山的路很不好走,大概这算是朝拜的一种吧。立身于舍利塔旁的弘一法师石像面前,我讶于大师神态的平实、睿智和淡然。洞若观火,也依旧怀着爱与慈悲、忧与宽恕。这样的凝视不是崇敬也不是欣赏,只是以沉默掩饰浅薄。他留下的育人益世法语中,我最推崇“为善最乐,读书便佳”,其他的,我原是个不合格的学生,哪里悟得了他一生佛法。(文/沈育晓)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jzl/81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