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学者曾经断言:在中国大地上没有唐朝及其以前的木结构建筑。
日本古代木建筑比中国多?
日本人之所以敢这么刚,来源于他们对于唐代木结构建筑的全方面保护。在日本奈良市西京五条,有这样一座古寺院,是由中国唐代高僧鉴真和尚亲手新建的盛唐建筑风格寺庙,不仅保留了完整的唐代建筑风格,还被日本誉为国宝,那就是唐招提寺。
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纯”木构建筑成形于南朝,唐初北方长安城大明宫含元殿都仍然有3面墙是纯夯土无木柱需要承重的。中国木建筑大体就分三阶段:唐,宋,明清。可以分别和日本比一下。
1唐:中国完败
日本飞鸟白凤时代5座,奈良时代20座。奈良时代结束于中晚唐大概公元年。同期中国只剩一个年的南禅寺。之后唐朝还有年光景,中国也不过多出来最多3(佛光寺广仁王庙天台庵)+0.5(开元寺半座钟楼)+0.25(敦煌窟窟檐)座唐代木构。加上五代的都到不了10。
具体来说,早期飞鸟白凤时代的五座有四座都在法隆寺。奈良时代的20座,6座在法隆寺,3座在东大寺,4座在唐招提寺。另外还有几座井干式仓库,井干式就是那种用木头横着垒起来当墙的那种,完全不同于后来的东亚木结构建筑,比如储藏很多重要唐代文物的仓库:东大寺正仓院。只是法隆寺一处就保留了日本8世纪前建筑的近一半,12世纪前的差不多1/4。
东大寺正仓院2●宋辽金元:中国胜
平安时代(–)20座,镰仓时代(–)列为建筑国宝的53座,因为镰仓时代已经比较晚了,按日本的文保制度,有些晚期的和体量不大的属于比国宝低一级的重要文化财,但全加起来总数也就+。中国这边金亡于,元亡于。所以如果时间点卡在金末镰仓初也就是年,+年历史的建筑大概是+对60左右。中国多。
善化寺如果再往后来年算到元末,估计中国更多了。元代中国甚至还有民居保留下来。这是数量的比较,另外如果比下年前那总共座木构的质量体量,中国更胜日本。日本早期还真找不到像两辽两金四大佛殿:易县奉国寺大同善化寺大同华严寺朔州崇福寺这么多大体量建筑,更别提压轴的应县木塔和佛光寺了。
3●明清:中国胜
如果每间民居小屋都可以算“一座”的话,日本连单位面积上保存的古代木建筑数量都要败了。
综上,仅仅从数量上看,中国是胜出的。但是,中国传统的核心地区面积接近日本10倍,总量拼赢了也没啥光彩的。如果按照比例来计算,结果就不好说了。为什么中国人普遍觉得中国“没有多少古代木建筑保存下来”,这个问题还是有意义的。
是什么导致日本看起来更多?
由于中国拆旧建新的传统,加上战乱中全国范围大面积的木建筑失修塌毁,以及清朝国力的衰退,导致中国没有保存下比日本多很多很多的古建筑。
1●拆旧建新的传统
最重要的还是观念问题,中国人自古至今都不重视前人的建筑,维护的时候也喜欢大改,钱多更是优先扒了原来的以当时工艺和流行审美为标准重建。梁思成曾经说:“我国各代素无客观鉴赏前人建筑的习惯,修葺原物之风,远不及重建之盛;历代增修拆建,素不重原物之保存,唯珍其旧址及其创建年代而已。”比如天台山国清寺,唐以来一直增修拆建,结果就是最终是个清朝建筑的样子。中国存下来的最早的那几座唐五代木构,都是被遗忘在山西角落里年久失修的乡间庙宇。
国清寺日本这一点和中国略有不同。日本对中国传来的东西从语言到建筑大多心怀敬意,没有做什么改动,存古度高。但凡香火没断的寺庙维护时尽量维护原貌,当然这种维护原貌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在外观装饰上。江户以来,日本自己的小屋组结构成熟以后,维护古建时很喜欢给建筑的上架加装小屋组,所以原真度反而不如中国那些因为没人管幸运存下来的高古建筑。但是日本对外观的维护很执着,像木作涂红色窗棂涂青绿色,屋脊用叠瓦脊,门用大木门,门口挂半垂的帘子之类的很多在中国只能在佛窟陵墓壁画里见到的唐代外观细节都严格保存到了今天。
2●兵燹的问题
网上一提到中国古建少,一般归咎于战乱。战乱肯定是原因之一,但比起第一个原因来肯定要次要的多。民居官府衙门之类的倒是可能受战乱影响大一些,但这些大体量的宗教建筑及宫殿,其实影响不大。皇宫同样,历史上皇宫沿用的是大多数,比如明清的紫禁城,隋唐沿用长安洛阳,六朝都在南京。比如南宋和永乐后的南京故宫。当然一旦丧失使用价值,最后必然还是个毁掉的下场。南宋宫城最后还是毁于火灾,南京故宫后来慢慢被今天一块砖明天一块瓦的给拆光了。日本也一样,留下来的都是一直在使用和维护的寺庙,历代皇宫也都没留下来了。
中国改朝换代几乎都是官富二代篡权,这个对建筑没什么杀伤力。真正有破坏力的还是那些农民起义或者比较蛮的外族入侵。比如唐长安被吐蕃占领的时候就没受灾,回纥占领洛阳的时候却是“肆行杀掠,死者万计,火累旬不灭”。我国完全起于草莽的政权只有明和本朝两个。而本朝对古建筑干了什么大家都知道,说多了都是泪,不提也罢。日本战乱被烧的相对比例可能比中国多,著名的有信长放火烧比叡山,还因此得了个比叡山第六天魔王的称号。毕竟日本宗教僧团势力强大,陷入内战然后被烧也是正常。
3●清朝国力衰退
清以后中国的衰弱和江户以后日本崛起也是重要原因。江户统一之后日本就走上正轨国力不断发展了。江户时代日本教育已经开始普及,号称识字率不低。而且发现了大量银矿,江户时代几百年的时间里世界上1/3银子是日本产的。而中国清以后确实不大行。而这个时间是整个世界巨变的时刻,日本因此在顺利现代化的同时很好地保存了传统。我们可以从大体量殿堂建筑这点来看一下。中国现存最大的三座大殿,最晚的太和殿建于康熙年间,比明朝第一版的奉天殿(也是东亚史上最大的大殿)缩水了数倍。
日本第四大的金峰山藏王堂是江户初建成,现存最高的五重塔,最大的寺庙山门,都是江户以来的产物,大修天守之风也是安土桃山到江户期间才有的。我国大量相当于清代的建筑直接导致了今天人们的“日本古建筑多”的观点。其实欧洲那些宏伟教堂也都是文艺复兴以来的清朝时期建筑,全世界突飞猛进的时候,偏偏中国国力衰退,建筑也只是中国当时窘境的反映之一。
涛涛说木
大多数中国人对真正存下来的东亚木结构建筑缺乏了解,在中国现存古代木结构建筑数量上大于日本的前提下,仍然容易产生日本比中国保留更多古代木建筑的错觉。但更多的,我们还是要改变对待古建的观念,学会观鉴赏前人建筑,对旧物加以重视或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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