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官方消息,泉州作为中国年唯一申报项目,正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即日起,连载北京大学方拥教授撰文之《泉州开元寺》。
泉州开元寺
(《中国精致建筑》丛书)
方拥杨昌鸣撰文
五、仁寿西塔
现存西塔的建造时间早于东塔,但其初创却较晚。关于西塔的初创,开士传中有一个“闽王杀神僧”的故事。“神僧者,西塔因之权兴者也,不知其为何名氏。五代后梁贞明元年(年),闽王审知一夕梦坐大府厅事,神僧在焉,问其何许人,曰:泉人。又问何以来,曰:闻王于大都督府造塔,乞移之镇泉。审知怒,处分斩之,首坠而身涌高数尺。因悔其误杀圣贤人,觉骇之,使求之泉,云:果有狂僧者不见久之。审知悟其为神僧也,遂以材木浮江转海至泉。其二年(年)四月朔日经始为七级塔,十二月晦日塔成,名无量寿塔。”
图5-1开元寺仁寿塔西北面
(方拥摄影)
[其初创时间晚于镇国塔,但改为石构却较之早了十年。如果说东塔的建筑成就登峰造极的话,西塔是其理想的先型。在里程碑式的闽南石塔系列中,西塔从更早实验的基础上迈出了极大的一步。]
考据史实,我们相信这个故事是闽王出于客观需要而精心编造的神话。唐乾宁四年(年)王审知任威武军节度使,尽据闽地。五代后梁开平三年(年)封闽王,在位十五年,境内升平。唐天祐元年(年),审知委其侄王延彬任泉州刺史。在延彬治下,泉州年年风调雨顺,海外贸易也获巨利。时延彬年少气盛渐生骄纵之心。后梁贞明二年(年)有人进献白鹿、紫芝,深受宠信的浩源和尚说,此为王者征兆。延彬信之,秘向后梁进贡求授高职。此举被王审知察觉,延彬罢官,浩源处斩。
从闽王立场考虑,这一事件的真相必须尽可能掩饰。一方面,当闽国繁荣之际,王氏家族内部的矛盾不宜公开;另一方面,浩源之死对于崇佛礼僧的国策肯定具有负面作用。
图5-2开元寺仁寿塔二、三层檐下构造
(方拥摄影)
[最值得注意的是补间铺作的数量变化。在中国建筑史上,这一变化是借以断代的主要依据。补间铺作的结构作用不大,装饰效果却很强烈。从唐代的阙如到清代的八朵,宋代正是有力的过渡。]
也有可能,王审知真的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从平民暴发为王公,他容易感受到生命的无常。经过无数次的战争,死亡的阴影难以抹去。从减罪的心理出发,建寺造塔是功德无量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初创的西塔名“无量寿塔”,“无量寿佛”即阿弥陀佛,佛教徒相信,众生临终时,阿弥陀佛会接引前往西方净土。至今,在泉州人中流行一种说法,“东塔神,西塔鬼。”
无论上述是否合乎史实,有一点毋庸置疑,西塔由闽王王审知主持创建。在泉州建造仅用九个月时间,在福州必定已经做好了材料的基本加工。开元寺内历来建塔的时间少不了数年,西塔初创如此迅速,与闽国经济繁荣有密切关联,但若无闽王的大力促进还是难以想象的。
图5-3开元寺仁寿塔须弥座
(方拥摄影)
[其构造做法与镇国塔大体相同,圭脚之上为仰覆莲花,束腰以间柱分隔,转角饰以力神。但从壸门中的雕刻图案看,两塔的差别很大。东塔描绘佛教故事,人物众多,符合整体的现世性;西塔完全是花草禽兽图案,是西方极乐世界的表观。]
“无量寿塔”名称持续了近两个世纪,到北宋政和四年(年),“有青黄光起塔中,高侵云,须臾五色质明乃灭。有司具奏,赐名仁寿。”这种景象颇似放烟花,北宋是烟花发明时代,人们为之吃惊是很自然的。
南宋绍兴二十五年(年),仁寿塔与开元寺内其他建筑一并被毁。淳熙间(—年)僧了性重建。据开士传记载,了性和尚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建筑专家。“性安溪黄氏……导人为福,诸塔、寺、梁、道必成之,微一发为私藏。”
图5-4开元寺仁寿塔六字真言窗楣
(方拥摄影)
[位于仁寿塔北面第二层。梵文的汉语音译是:“唵嘛尼叭咪吽”。六字真言是观世音普度众生的心咒,佛教密宗专用。闽南佛塔采用全国罕见的五层形制确切原因尚不明了,但受到密宗影响是有迹可寻的。]
了性重建的西塔平面和层数不得而知,但材料可能依旧用木,因为不久被毁。史料中未记载这次被毁的时间,但从“僧守淳改造砖塔,绍定元年戊子(年)僧自证始易砖为石”来看,西塔被毁应早于东塔被毁的宝庆三年(年),否则一年时间如何改造砖塔?
西塔“嘉熙元年(年)始竣工,实先东塔十年而成云。”中国建筑史上成就最高的一对石塔在此时此地完成,与闽南作为首都临安后方基地的历史地位有紧密关联。南宋时期,以泉州为中心的福建沿海骤然掀起花岗石建筑的浪潮,大量的长桥高塔竞相建造,它们的代表就是开元寺双塔。
西塔的结构似乎比东塔更加坚固,七百多年过去,从未出现重大破坏。明万历三十二年(年)的强烈地震,它也安然度过。西塔的弱点主要在刹顶,据载明清两代中这一部分至少经过四次修理。
(待续)
「连载」泉州开元寺:(一)从莲花道场开始
「连载」泉州开元寺:(二)寺院建筑的发展
「连载」泉州开元寺:(三)整体的定型
「连载」泉州开元寺:(四)镇国东塔
转载自:《泉州开元寺》,方拥、杨昌鸣撰文,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年10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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