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官方消息，泉州作为中国年唯一申报项目，正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即日起，连载北京大学方拥教授撰文之《泉州开元寺》。
泉州开元寺
（《中国精致建筑》丛书）
方拥杨昌鸣撰文
六、东、西塔的建筑成就
从材料着眼，世界古代建筑可分为中国木构和欧洲石构两大体系。我们的祖先曾用木材完成过很多伟大的创造，木材轻便易加工的特点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高达67米的山西应县木塔和面积平方米的泉州开元寺大殿，都是了不起的建筑成就。然而木材易腐易燃的弱点太致命了，就我们这个文明古国而言，留存至今的古代遗产太少。
石材，我们并不缺乏。汉代石阙、石墓和隋代石桥表明，我们也不缺乏工具和技巧。文化心态上的因循守旧，可能才是阻碍发展的根本原因。
图6-1开元寺仁寿塔的屋檐
（方拥摄影）
[其屋檐由斗栱悬挑支承，是闽南石建筑一大突破性发展。此前石塔的屋檐均以叠涩支承，斗栱仅作简单装饰而已。不过作为结构上的创新，谨慎是必要的。仁寿塔斗栱出两跳，每跳尺度较通常大大缩短。]
泉州开元寺东、西塔是中国建筑史上的独特成就，借当代话语来说，它们也是对外开放对内改革的创新产物。13世纪时，欧洲石结构建筑正在不断突破高度极限。目前我们尚未发现明确记载中国与欧洲建筑交流的文献，但泉州作为世界大港的历史地位使人相信，这种交流完全可能。
自然地，港口众多的闽东南沿海地区成了中国石建筑的试验场，最具代表性的实验品是石构高塔。大体说，闽东福州地区的石塔为七层细长型，闽南泉州地区为五层粗壮型，莆田地区介于其间，但迄至北宋它在行政上隶属于泉州，从而在文化上与之关联紧密。
开元寺双塔是闽南石塔中的最高成就。这一地区更早的实例是：建于北宋大观年间（—年）的仙游龙华塔，南宋绍兴年间（—年）的晋江姑嫂塔，乾道元年（年）的莆田广化寺塔。它们都是五层粗壮的楼阁式塔，与开元寺塔相比，结构和造型均显粗糙，但作为先型无疑为后者奠定了基础。
图6-2镇国塔支承屋檐的斗栱
（方拥摄影）
[此斗栱仍出两跳，每跳尺度则长了很多。屋面伸长以后，顿显舒展开朗。第一跳斗上设罗汉枋一道，既加强了整体连系，更使立面的光影效果大为加强。]
如考古领域许多方面一样，泉州石塔首先引起外国学者的注意。年，德国人G·艾克与厦门大学同事一起来泉州考察。年，他发表《刺桐双塔》一书，刺桐是泉州古称。随着中国建筑史研究的深入，更多学者对开元寺塔产生兴趣。然而由于泉州地处偏僻和华南考古学的滞后，双塔研究至今停留在概略阶段。限于篇幅，本文也不能就此进行详尽探讨。
图6-3镇国塔的檐下处理
（方拥摄影）
[它圆满完成了石仿木构的进程。石、木两种材料受力性能相差很大，从结构理性看，本应各自遵循适当的受力途径。由此我们认识到传统文化的强力作用，并对我国古代匠师们巧夺天工的能力由衷钦佩。]
开元寺双塔有几个不同的处理特点。
首先是高度，据近年精确测量，东塔通高48.27米，西塔通高45.06米。3米多的高差绝非无意形成，而出于风水形势的考虑。从双塔在寺院总平面上的位置来看，它们也不是轴线对称，东塔比西塔往南伸出多得多。
其次是雕刻，双塔均表现佛教题材，但显然，东塔的现世性较强，西塔则有浓郁的冥界气息。在东塔五层上，由下往上分刻有神将、罗汉、高僧、菩萨和佛，等级分明。在东塔须弥座壸门中，生动描述佛本生、佛传和经变故事。在西塔五层上，佛菩萨和王公祖师浑然一体，无层次等级差别，表现出极乐世界的众生平等。在西塔须弥座壸门中，人物被完全排除，奇花异草和祥龙瑞凤，呈现超然人间的境界。
图6-4镇国塔匾额
（方拥摄影）
[东、西塔匾额均由巨石凿成，置于南面门楣之上，其背部与塔壁连成一体。匾额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颇具特色的现象，由来久远，惜在木构体系中，它们较建筑物更难存留。此处实物的考古价值甚高，而其自身造型的精致典雅似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最后谈建筑处理，从专业角度看，这是尤其重要的。仁寿塔以前的福建石塔，大多也仿木构形式，但在关键的挑檐部位，都采用了保守的叠涩做法。仁寿塔的突破在于斗栱承托檐口，尽管出挑较少。紧随其后的镇国塔使华栱大大加长，屋檐顿显舒展。
双塔仿木最精彩处就在于斗栱处理，先后差十年，但留下了重大的时代印记。补间铺作，西塔下两层两朵，上三层一朵；东塔全部两朵。为了安置补间铺作两朵，东塔上层的收分比西塔少得多，但依然出现了横栱之间空档不足的情形。聪明的工匠运用了鸳鸯交首栱，一种看似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使外观更加丰富。
图6-5佛像瓦当
（方拥摄影）
[在开元寺双塔檐口上多处使用。瓦当是中国古代建筑上十分重要的部件，排水功能以外，图案深含考古价值。各时代各地区都有统一且特定的瓦当图案，在东、西塔上，可看出绝大部分为八瓣花纹，灵活点缀的小佛像则映射出当时工匠的意气风发。]
在哲学层次上，石塔模仿木楼阁而不能表达石结构自身的形式美，难以得到充分的肯定。但中国传统观念的力量太强大了，我们不能苛求工匠。应当承认，在当时条件下，开元寺东西塔的建造者完成了伟大的杰作。
（待续）
「连载」泉州开元寺：（一）从莲花道场开始
「连载」泉州开元寺：（二）寺院建筑的发展
「连载」泉州开元寺：（三）整体的定型
「连载」泉州开元寺：（四）镇国东塔
「连载」泉州开元寺：（五）仁寿西塔
转载自：《泉州开元寺》，方拥、杨昌鸣撰文，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年10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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