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州白果树幼儿园里,我见到了那株历经多年的柏树。树与城同岁,已无花无叶,在僵枯后的几百年间保持一个姿势站立着。
我想,恐怕它那提供滋养的根须早已化作尘土,不复存在。唯留枝干还伫立着,似在诉说着一种不肯倒下的气节。这种气节,我曾不止一次地在这片土地上见到过。
我想起千年之前的靖康之难。势如破竹的金军硬是在定州、河间、太原碰了一鼻子灰,以至于直接绕过三城,直奔北宋都城汴梁。那时候,早年那个沃土千里的北宋已被宋徽宗败了个一干二净,那个败家子儿甚至直接甩手传位给了宋钦宗,一退了之。
他们当然没能逃过被金军俘虏的命运,而那三座城,也被当作交换,割让给了侵略者。圣旨传来,三座城默契地撕毁圣旨,誓与家国共存亡。
随着太原、河间的相继陷落,定州成为了北宋留在地图上的最后一座孤城。面对金兵围困,守将陈遘(gòu)始终固守不降,坐镇那座耗时55年建成的开元寺塔指挥作战。定州军民靠着吃野草、啃树皮,愣是整整坚持了三年之久。
83.7米,这是那座在北宋盛世里拔地而起的高塔的高度。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个数字成为了定州城的一种默契:任何新建建筑,均不可超过这个高度。
定州城陷落的那天,北宋彻底从地图上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当年那场战争的所有痕迹。如今的定州城,仅剩明代建造的南城门,在风烛残年之际被紧急挽救下来。那沉重厚实的城墙下,不知是否有哪一块,曾染上过当年那三万军民的血泪,见证过那千里孤城的悲壮。
那座修复前的南城门,我曾在黑白老照片上见过一次。泛着黄的黄土坯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却透出种别样的苍凉之美。那种美,我在城西王灏(hào)庄园残存的砖瓦上也见到过。它的主人是乾隆年间县里最大的富户,年景不好时,源源不断的免费粥食从这座大院流向灾民,救活了成千上万的饥民。乾隆甚至亲题了“积善世家”的匾额赠与王家,至今仍存放在大院上了锁的小房子里,罩在一块绿布下面。
解放后,王灏庄园易主,曾经家财万金的王家从这里消失了。可那匾额还在,王家精神还在。每年,王家后代仍然会回到这座不大的厅堂中,念起当年种种。
只是,那些黑白老照片里很多其他老旧建筑的背影,在新古城建造的夯土声中,默默消失了。
定州塔不远处,古老的文庙与贡院默默端坐着,围绕在一大片新建的仿古建筑群里。夜晚的彩灯一开,屋檐上老旧的琉璃瓦淹没在四周红红绿绿的彩灯里,同那株只剩下黑色的古树一般,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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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90后全职旅行家,前《言炎》主编,文旅作者,摄影师,歌手。多平台签约旅行家。曾赴新加坡留学,创立“手望”聋人公益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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