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书绵(郑启东摄)
编者按
日前,台湾著名作家龚书绵在台北寓所安然辞世,享年百岁。出生于泉州西街的龚书绵上世纪40年代跨越海峡到台湾,致力于宝岛的中文教育事业,直到年,才终于重新踏上故土。她是著名的作家、画家,客居台湾半个多世纪以来,浓烈的乡情,一直是她形诸笔墨而跃动于诗文字里行间的音符;30余年来,她数十次跨越台湾海峡回到泉州,并频频亮相于祖国大陆的文化活动,成为两岸文化交流的使者。龚书绵辞世的消息传来后,我市文化界人士纷纷以各种形式表达悼念与哀思,今日《清源》副刊择取部分文章,缅怀这位永远的“西街女孩”。
她是永远的“西街女孩”
□郭培明
近半年中,我与龚书绵教授有过几次通话,多是她打来电话,每次都聊了许久,内容自然离不开家乡人、家乡事。喜欢忆旧是老人的共性,让我感叹的是,年届期颐的她,对少年时代的记忆永远是清晰的,当年所见的场景、对话、氛围等细节都能一一生动描述出来。我主动打电话到台北的那次,她接听的口气像是在病中,显得有气无力,话语的表达也缺少平日的光彩。一问,原来是在近期内跌倒过好几回,好在都没有伤及筋骨的要害部位。寿及百岁,已是圆满,环顾周围,阅尽世纪风云变幻的同龄者能有几人?况且,高龄老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得知老人家驾鹤西去的消息,虽然心里不愿意接受,亦非完全出于意料。
龚书绵先生不仅是个学者,她还是作家、画家,弹琴唱歌也是她的爱好。出身于书香家庭的她,文学艺术这一份人生的嫁妆,伴随着她从泉州去了台湾抵抗了数十年的风雨。无论是奔走于职场、抚养六个子女成长,还是思念老家的父母亲人和师友,文艺对她来说,都是一帖最有效的药引。
大概是年间,明新华侨中学董事长蒋以河先生赠送我一本散文集《芳草山庄》,说作者龚书绵是他泉州五中的同学,很有才华。离家数十年,她描述的家乡事、家庭事细至点滴,历历在目,而且文笔隽永,用词典雅,因此留下深刻印象。年1月,我第一次与龚先生见面,那是她阔别故乡将近50年的首次返乡。“你当时在稿件中说我是爱哭的泉州姑娘。”多年以后,她还好几次提起当时的报道。时光飞逝,物是人非。但她丝毫没有陌生感,西街、中山路、钟楼、开元寺、东西塔……一回回梦里出现的老家印象,一点没变。这里的市井风情,她太熟悉了,也太喜欢了。因为熟悉,因为喜欢,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开始了每年穿越海峡两岸的自我接力。
年元宵期间,龚先生应中央电视台《记住乡愁》摄制组之邀特地从台北回到泉州。“阿爸阿母,列祖列宗,我来晚了。我20岁就离开家门,去了台湾后,生了三男三女,不能常来给你们点香。”走到通政巷口,看到龚家祠堂修葺一新的大门,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拍摄下这珍贵的镜头,央视导演激动地说:“龚老师根本不用启发,真实情感的流露,自然而难得。”
她每次返乡,都是一个人来,住在西街肃清门客栈二楼。客栈是民居改建,没有电梯,出入很不方便。我问过她为什么不换个舒适一点的酒店,她笑了,说小时候生活的旧馆驿就在附近,窗外可见街景与东西塔,“住这里才有回家的感觉”。50年两岸分隔,半辈子生活在他乡,她一次又一次回来,为了什么?只能从她的作品中寻找答案:“这是什么?时光的流水不能将它冲淡,再遥远的距离也不能将它阻隔;如此芬芳如此绚丽,如此闪光如此鲜活!在现实在梦中,能随时拾掇,一缕、一缕……这就是乡情,这就是乡情。乡情万缕,心香万缕,缕缕都是我活在真善美当中的理由。”有一年,海峡两岸梨园戏研讨会在台召开,梨园戏实验剧团入岛献演《节妇吟》《陈三五娘》等,一连几个晚上,龚书绵简直成了追戏的孩子。那时台风过境风雨袭来,她毫不畏惧,场场不漏。
龚先生告诉我,想把台北家中的一批图书运回老家,捐赠给泉州的图书馆。限于精力,她无法整理图书目录及申报出入境手续。我动员两岸朋友上门协助整理,由于疫情汹涌而至,后续工作暂时搁置。年8月23日,她给我打来电话,了解老房子办证涉及的相关手续,说“我是泉州西街的女儿,怎能在家乡没有住所”。乐观的她一再表示,等疫情过后,还想回泉州看看。而今,再一次踏上旅途时,将是她魂归故里的时刻。
(作者系泉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送别龚书绵先生
□陈志泽
近年,龚书绵先生回到泉州,再也不能像以前光临寒舍了。“我腿脚不便,不能到你那里吃湖头米粉了。”电话里她说。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到她的住处天南地北畅叙。
她谈得最多的是对故乡泉州的思念,返乡的喜悦。我告诉她的是故乡的变化,她的散文、诗歌的读后感……每次她返回台湾后都会给我打电话,每次通话都超过一小时。她在电话里倾诉的还是和见面时交谈的大同小异,说不完的离别故乡后在台湾生活的甜酸苦辣,特别是由于海峡的阻隔带来的各种痛苦,常常说着说着就哭泣起来。电话里她告诉我儿时最爱吃的食品,回到泉州总也吃不够,多么“重吃”。也常与我交流文学创作的体会,有一次我说你那篇《君家原在西湖畔》是一流的……“不可能,没那么好呀”,每当我夸她哪一篇作品写得好时,她总是赶紧摆手。“那就是我在骗你啰!”我幽默地回答她,她便大笑起来:“你太会说话了!”有时谈得兴奋,电话那一头会传来熟悉的笑声。她资助泉州市作家协会并与我一同主编《泉州散文新作选》,就是在我们电话交谈中实现的……
可是渐渐地,她回乡的次数少了,电话也明显少了。特别是去年以来一次电话都没有。我不由得有些担心,毕竟她已近百岁。没想到噩耗传来。
缅怀过去交往的日子不觉热泪盈眶。我认识龚书绵先生很偶然。上世纪90年代初,有一天我陪老作家郭风先生参观天后宫,正好她也去那里。陪她的朋友把她介绍给我,也把我介绍给她。之后我以为把她介绍给泉州的读者责无旁贷,便一次次写文章发表在报刊上。她总是高兴地对我说:“你是我在泉州认识的第一个文学界的朋友,因为你,我认识了许多文友。”我发自内心地说:“这是缘分。”我先后陪同她参观她阔别的清源山、洛阳桥、石井、崇武……她那矫健的身影至今让我赞叹不已。不久,泉州市作家协会聘请她出任协会的顾问。
在台湾散文创作的花苑中,龚书绵先生的作品绚丽芬芳,受到海峡两岸读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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